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板仓听水-徐翀

2021-10-23    作者:徐 翀    来源:中国作家网

板仓听水

徐翀

板仓,尽管我去过多次,但仍百看不厌。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板仓的水。

其实,板仓就是大自然赐给人类的一幅精美画卷。这幅画的大背景是苍茫松海,是百亩茶园,是悠然白云,点缀其间的有小桥流水人家,有野花奇石名亭,有飞鸟游鱼走兽。各种景物和光影在这里奇妙组合,和谐搭配,相互映衬,共同构成这幅完美的图画。水是这幅画中最重要最美好的元素。板仓的水透明、柔嫩、芳醇,像一段锦;她又像少女的眸子,清澈明亮,勾人心眩。她从石缝中飞出,从虬松的根须中飞出,从大山的胸腔中飞出,从人们遥望的目光中飞出。汇成泉,汇成涧,汇成溪,汇成瀑。因为有水的滋润,板仓显得更丰膄,更鲜艳,更生动。

久居闹市的人们,如果能抽空去板仓走走,在溪水旁听听泉,或者在听溪亭里沏上一杯上好的“彭河弦月”,与清风心语,上可仰望枫叶青春燃烧,下可俯观溪水自在淙淙,将是一个不错的选择。

经不住诱惑,在张青夫妇的盛情邀请下,我和妻子再一次驱车前往板仓。山路弯弯,如一根拴着诱饵的渔线牵着汽车前行。坐在车里,窗外风景历历在目,尽管已是深秋,但公路两旁的景色依然春意盎然。汽车在山中左冲右突地颠簸了两个多小时,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板仓风景区。

车子驶过板仓桥,河边一团和气石和古朴的听溪亭便迎入眼帘,它们就像久别的挚友在恭候我们的到来。一下车我们就仿佛进入到一个充满水声的世界。在这山峦重叠、沟壑纵橫的大山深处,几乎每条沟里都有长年流水。不论走到哪里,那滔滔的水声时时都在耳边回响。一条山溪就像一位热情的向导,一路上总是滔滔不绝地跟我们拉着话儿,一直把我们引到下榻的地方。正是有了这水声才使我们身在山野却并不觉得寂寞,竞至于忘记了路途的疲劳和饥渴。

吃过晚饭,同行的朋友就迫不及待地相邀前往溪边听水。我们沿着河边的游道漫步,天空阴沉着脸,月亮不知躲到哪里去了,只有昏暗的路灯睁着腥红的眼,它那轻柔的光束,像无数温存的巨手,把远远近近的山川景物摸得绰约迷离。哗哗的水声,不时地拨动着我心中的琴弦。头发被秋夜的潮气打湿了,思绪的河也被脚下的流水冲开了闸门,我突然领悟到,这小河,并不是简单地重复着那首“哗哗”的无字之歌。它的歌声也有轻重缓急、抑扬顿挫。随着情况的变化,有时象管弦合鸣,有时如古乐独奏,有时象鼓点咚咚,有时象马蹄踏踏,它能发出愤怒的吼声,也会悲痛地呜咽。是的,它能发出愤怒的吼声,大山亦能通情,水声就是山溪的心声,就是大山的语言。它在为世事的某些不平而愤慨,为山里人过去的不幸而饮泣,而更多的则是为一个个新的胜利而放歌,时时都在为未来的航程擂鼓助威……沉思间,不知是谁在吟诵王安石的那句“水泠泠而北出,山靡靡而旁围。欲穷源而不得,竟怅然以空归。”朋友说,当年王安石如果夜间来这里听泉也一定诗性大发,留下更加优美的诗篇。是的,可惜今夜诗人不在。

夜已经很深了,路旁的村庄就象劳作了一天的山民,早早地依偎在大山的怀抱中,甜甜地睡去了。日间的一些声息逐渐由大变小,慢慢地隐没下去。而山溪里的水声却一阵高似一阵地响了起来:哗哗哗哗,哗哗哗哗……似乎永远不知疲倦,一刻也不停歇。

回到宾馆,准备休息,但溪中的流水声却一如琴声一般从溪边一直响到我的枕上。这样的夜晚我宁肯失眠不去睡觉,也不想别的什么,就这么一直听着这美妙的溪声吧。此时此刻我感到很幸福,枕着溪声慢慢地进入了梦乡。

第二天早晨,天刚蒙蒙亮,我们就起床,匆匆吃过早饭,沿着河边的步道上山。循着水脉,吸着潮润的空气,一路寻找水的源头,我看到一座座山。山色苍翠,堆烟吐绿,一片盎然。谷底,一条欢畅的溪水汩汩流淌着,清澈甘洌。山谷怪石较多,姿态和颜色各异,溪水蜿蜒曲折,在石间穿梭。这一弯弯溪水因了山的造化,吸了大山之气,是有山之灵性的,恰如脱了尘世俗气的山中女子。或隐于深山林中,藏而不露;或漫步于山间林边,脱俗自然;或奔放于崖边岩下,欢快流畅……山间之水,总是伴着大山所特有的气息。她们带着山中的清冽,带着原始古朴的气息,带着泥土淡淡的芳香,飘着山中的落红,从山间一路向我走来,直奔入我的眼底,沁进我的心里。她们是积攒了一个夏天,悠悠然淌下来的,浸润了焦渴的目光,浸润了苍白的日子,浸润了斑驳的青石板,浸润了青石板上来来往往的身影。多想掬起清亮亮的泉水,掬起碧盈盈的水潭,丰盈我枯瘦的生命。

正沉思间,一弯洁白的水柱,巨大的静谧,从山顶直泻下来,把肌肤和灵魂,润了个透。哦,原来这就是香果树瀑布。眼前的瀑布瀑高约70余米,破空而来,高悬如练,声势壮观,有“飞流直下三千尺,疑是银河落九天”之势,瀑布旁边绝壁之上,天然壁画清晰可辨,有如桂林的九马画山,又如敦煌的千年壁画。我见过黄果树瀑布,总觉得那过于华丽,是影视上才子佳人的特权;我也见过很多公园假山的人造瀑布,刻意的垒砌,甚至霓虹灯的装饰,让我觉得那水流也是塑料制品,而眼前的瀑布,因石而悬,因势而倾,溅起的水珠正巧能抚摸岩壁上倒挂的树叶,采药的老农可以伸手掬一捧清水解渴,倦飞的鸟儿可以栖息于水隅闲步。

我惊奇于下游的溪流为何在上游如此雄浑,或许是因为雨水的积聚,或许是因为山水本身就是一位诡异多变的女子?如果把下游的清溪看作是袅娜的骨感美人,那两侧凸凹有致的瘦石就是美人的锁骨,那么这里激流呈现出的则是女性的丰腴,它蜿蜒曲折,嶙峋的岩石被它的柔和淹没,柔若无骨;它扭腰而舞,波澜壮阔,圆润的曲线不输西洋油画中的裸女。

思绪在水声中盘桓回荡,愈发轻盈;心灵在水声中洗涤还原,愈发透明。连同沉重的世俗烦恼,连同无尽的红尘欲望,飘洒在纷扬的花翅间,杂陈尽去,枝头花开。

有人说,板仓是隐藏在大山深处的一块净土。的确,在板仓听水能让人融入自然,忘怀得失。南朝吴均泛舟富春江时感慨:“鸢飞戾天者,望峰息心;经纶世务者,窥谷忘反。”吴叔庠为眼前的奇山异水所陶醉,竟然忘记了尘世的名和利。自然山水是一副很好的清洗剂,她能清洗人的灵魂,能消除人的俗念。在板仓,不仅可以听水,还可以听鸟语、闻花香、摘野果、钓鱼虾,水花调皮地钻进衣袖,清风温柔地抚摸着脸颊,蜂蝶在身边尽情飞舞,此时所有的烦恼和杂念全都随风而逝,不亦乐乎?我每次到板仓,心灵都会受到一番洗礼,回来后神清气爽,一身轻松。

板仓,值得一看再看,下次我还会再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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